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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章 盗亦有道

    那个小儿麻痹的孩子,步履蹒跚的追着那个脏兮兮的皮球,老女人追着他。

    皮球滚到两节车厢连接处那个穿着军大衣的人的脚下。

    那人用脚把皮球踩住,弯腰捡起,递给了那孩子。

    老女人也赶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谢谢大兄弟,谢谢大兄弟。”

    然后抱起那孩子,去了另外的车厢。

    中年女人望着那个年迈女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想必是听她说起她们遭遇的磨难,心里有了共鸣。

    她紧紧的抱了抱怀里的包,包里仍旧鼓鼓囊囊的,没什么异样。

    可我知道,包里的钱已经被人换了。

    我摘下扣在脸上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起身抻了个懒腰,双手插进裤兜里,朝两节车厢连接处走去。

    站在那里的穿大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我知道,他就在他身后的厕所里。

    刚才他递皮球的时候,已经与那老女人换了手,火车没停,人下不去,赃物也不能带在身上。

    所以,他要先把赃物藏起来,厕所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老掉牙的套路,自从有了“三太子”这个行当以来,就没变化过。

    我站在厕所门口,伸手拉了拉门把手。

    果然锁着,我用手拍了拍门,说:

    “里面的快点啊,憋不住了。”

    几秒钟后,门哗啦的一下开了,果然是那个穿大衣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我,一脸的不善。

    “你尿完没?”

    我一脸的不耐烦。

    “尿……尿完了啊……”

    他显然有点心虚。

    “尿完就麻烦让让,我他妈要尿裤兜子了。”

    厕所的门很窄,那人出来,我顺势挤了进去。

    与他身体交错的两三秒钟里,我已经把他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

    一把弹簧刀,半包烟,几十块的零钱。

    关上厕所的门,我打开窗子把弹簧刀扔了出去。

    打开他的那半包烟,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隐约有个缝隙,不用问,赃物就藏在这。

    要说刚才那个老女人还算有点手艺,可这个换手的,活干的有点糙。

    赃物放在这,但凡遇到个同行,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半分钟之后,我按下冲水的阀门,打开厕所的门。

    那男人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我。

    我拽着裤腰带走过去,问到:“兄弟,有火么?”

    他一愣,说:“有。”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茫然的接了过去,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帮我点燃。

    我说了声谢了,便懒洋洋的走回了座位。

    坐下的瞬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那个穿大衣的男人。

    他正茫然的看着我刚才给他的那支烟。

    我猜他是觉得这支烟眼熟,因为那原本就是他的。

    瑶瑶兴奋的凑过来,冲我竖了个大拇指,说:“牛逼,真爷们。”

    我没吭声,叼着烟抽了两口,摘下帽子,扣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瑶瑶问:“几坎子?”

    这是黑话,一坎子就是一万。

    我没搭理她。

    “啊,我明白了,你讲道义,三不偷,你是等同行下手,然后从他们手里下货,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嘿嘿,还是你高啊。”

    “我跟你说,见面分一半。”

    “你不能独吞,我好歹也算是帮你做了一回望手。”

    所谓望手,就是提供情报的。

    我仍旧不搭理她,抽了两口,这烟有点冲。

    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仍旧如刚才一样,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后靠,闭目养神。

    合阳到天丰不太远,这趟火车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趟火车上的三太子不止这节车厢里有。

    也知道肯定由很多三太子不守“三不偷”的规矩。

    但眼不见心不烦,我不能看着这节车厢里有三太子干下作的事不管,别的车厢里我就管不过来了。

    对面的瑶瑶见我不搭理她,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抠门”,也就不再烦我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听到喇叭喊,前方天丰站。

    便睁开眼睛,抻了个懒腰,起身抓起扣在桌子上的帽子,随着人流往前走。

    从那个“秧子”身边走过的时候,脚踢到了她放在座椅下的网兜。

    里面的脸盆哗啦啦的响了一下,我闪了个趔趄,那女人慌忙的把网兜拎起来,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有慌张和懦弱。

    我冲她笑了笑,希望她别紧张。

    我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在车厢门口站了一会,车停了。

    我双手插兜,走下了火车。

    瑶瑶追了上来,挽住我的一只胳膊,凑过来问:“墩儿呢,你放哪儿了?”

    我知道,刚才在我打盹的时候,她在我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那笔钱。

    我哼了一声说:“回手了。”

    回手,就是还给失主了。

    “啊?”

    她惊呼了一声,撒开挽着我胳膊的手,绕到我的前面。

    “至少两坎子吧,就回手啦?”

    我点点头,伸手推开她,说:“好狗不挡道。”

    我拽了拽衣领,继续往前走。

    瑶瑶又追上来,死皮赖脸的问:“那你告诉我,刚才,墩儿放哪儿了?”

    我指了指帽子。

    要要恍然大悟,“哎呀我去,我咋就没想到,你放在帽子里了,就摆在咱俩中间的小桌板上!”

    “牛逼啊,艺高人胆大啊。”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好一手灯下黑。”

    “然后你刚才踢人家脸盆的时候,就回手了,牛逼啊,我都没看出来。”

    “看来你小子跟我一样,是个高买。”

    所谓高买,就是小偷里的高手。

    瑶瑶又开始了她的解说模式,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

    “还别说,姐还真是越来越稀罕你小子了,嘿嘿。”

    我烦,便加快了脚步。

    “哎哎,你等等我啊。”

    瑶瑶快步追上来,又挽住了我的胳膊,她的身子紧贴着我,外人看来,我俩好像是搞对象的小两口。

    狗皮膏药,甩不掉,算了,随她吧。

    我们走出了站台,刚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几个人围上来,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墨镜。

    身后是车上那个穿军大衣的换手,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

    领头的噗嗤一笑,说:

    “生瓜?哪条蔓上的?”

    我撇了一眼身边的瑶瑶,这话,跟她昨天在面馆里跟我说的一样。

    我笑了,说:“水上漂,三九雪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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