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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线人

    江流缩在一边,小心翼翼打开卧室的门,紧接着伸出手机用里面的照明功能在门口简单而迅速地扫射一遍。

    房间的陈设发生了改变,一半还是白日的模样,但是另一半却像是别人家。

    从客厅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仿佛两个房间被糅杂在了一起,江流就静静地站了几分钟,没发现异常才踏出去一只脚。

    一切都静悄悄的,江流也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手机一点点、一寸寸检查,等他跨入那不属于他房间的部分时,不由得屏息住,脸上因为这简单的动作而渗出细汗,将他脑门的头发黏成一缕又一缕。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月色从窗户落进来,打在窗边的花苞上。

    又是三分钟,察觉没有异常,江流才慢慢挪动了身体迈入卫生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脚背有些痒。江流移动光束照在脚背上,为了不产生动静他没有穿鞋,此刻低头凑近一瞧,发现脚背上落了一根黑色的头发。

    他抖了抖脚,呼吸略重,刚才的痒意让他不知怎地有些紧张,他按捺住情绪又接着检查卫生间的情况。

    狭小的卫生间一眼就望到头,江流没有过多深入,只是打开了洗漱柜门看了看,里面塞满了杂物,翻找片刻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江流关上柜门,正要起身,忽地察觉到一阵细响。

    嘎吱——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即而来是毫不掩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而来。

    江流一个侧身躲到门后,关掉了手机的亮光,期间顺手悄无声息地摸过放在洗漱台上的老式刮胡刀,他在黑暗中取下刀片夹在指尖,随着脚步声一点点数着。

    他的脖子有些瘙痒,但是他没有管,只放任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人”出现在门口,就是现在——

    江流的动作迅速,不同与刘群,他已经是通关了三个副本的老人,知道在游戏里每一次犹豫都可能带来死亡,不管外面的是人还是npc,他都不能手下留情。

    余光中他看见了一双脚,当他快要看见对方的上半身时,却忽地发现周围的光线更加黯淡。

    没人看见从江流身长冒出密密麻麻的、千万条黑线。

    有细如头发丝的,也有粗如擀面杖的,粗细不一、长短不同的黑线从他的身体一瞬间破体而出,随后黑线一头开始调转方向将人包裹。

    无数根细线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朵钻入,喉咙被迫不停吞、咽,江流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痒意从皮肤表层钻入了内部,顺着血液开始遍布全身。

    黑线从眼角爬上了眼球晶体,渐渐地只剩下黑色。

    刀片落下,却没有产生任何动静,地上残留的黑线将一切都包裹住。

    人形的黑线团不停的蠕动缠绕,随后在那人的脚步声中溃散,千万条的黑线顺着缝隙攀爬,墙壁、瓷砖、天花板……还有来人的脚踝。

    “……唔,好痒啊。”

    陆行声困倦地嘟囔,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却什么也没瞧见,以为是什么小虫子,随手拍了拍脚踝。

    一根黑色细线无声地掉在了地上。但是很快,从天花板掉下了几缕落在他的背上。黑线太轻,落在衣服的动静近乎于无,它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像是哪个女人的头发不小心粘在了衣服上。

    陆行声对此毫无察觉。

    洗完手他重新回到卧室,掀起被子躺在上面,断掉的睡意和身上的黑线一起滋生。

    厕所的黑线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又开始纠缠起来。

    一边朝着卧室方向蠕动,一边纠缠的黑线有了粗粗的人形。

    人形的身体有无数根藏不住的线头浮在空气中,似乎在欢呼雀跃地摆动着。黑线抬起脚的部分,当它踩下去,人形又像是融化的蜡烛一般,线与线相互分裂,又相互吞噬,它们从缝隙中钻入,顺着床单抵达目的地。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很快遍布整张床,陆行声呼吸沉稳,他好像梦见了自己在一条公路上骑行,风抚过他的脸颊,轻柔又带着一点痒意。

    树叶坠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叶尖的刺挠感不停地出现又消失。

    现实中,黑线终于完全覆盖住陆行声的身体,除了眼睛鼻孔和嘴唇,没有一片肌肤是裸露在外面,远远看去,像是覆上一层黑色面具,但是细看,却能看见暴露在空气中的线头。

    它们不断在陆行声的身上游走,像是一点点探索着猎物。在耳廓打转的几缕黑线终于有些迫不及待,它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兴奋的原因,只是想更深层次地探索这具人类的身体,终于,像是掠食者无法克制蚀骨的食欲,黑线在耳廓打转了一段时间后,悄悄又分裂成了更细的黑线,一点点沿着耳道往里爬动。

    “……痒。”

    陆行声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耳朵。

    黑线们在他梦呓时便停下动作,但也没有撤走,伪装成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当陆行声的手触碰到耳垂时,那被包裹的地方猛地腾出一片真空地带,让陆行声得以动作。

    确定耳朵不再瘙痒,陆行声又沉沉睡去。

    正停在耳道的几条黑线忽然被其他追上来的黑线纠缠、束缚、拖行,在脱离耳道的那瞬间便被密密麻麻的黑线一齐吞噬交融。

    线人有些生气,但是它并不知道这样烦躁的情绪是生气导致的,只是陷入狂躁,将不听话的自己吞噬,它粗壮的身体宛如树干,慢慢从床上竖起,粗大的底端很快像是被劈成了千万份,散落在了陆行声的胸口处。

    新生的细线带着浑浑噩噩的欢喜又开始像之前一样不断地覆盖,一层接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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