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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倒点水给你喝

    博宾不光是挂着副都统衔的头等侍卫,他还有个巴图鲁的勇号。他之所以能获得这个荣誉,主要就是在平田五之乱的时候勇猛过人。

    满清入关前,由于战事频繁,得到这个称号荣誉的人还是比较多的。然而从康熙到乾隆初年的那几十年里,虽然也有诸多大规模战事,但能获此殊荣的名将却是一个都没有。从乾隆二十年开始,清廷复授巴图鲁勇号,虽功勋卓著之人仍不易获得。

    博宾两处伤口中的弹片被取出后,便已经疼晕过去。这时一名身穿北海军军官装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昏迷的博宾,对跪在地上的两名俘虏道:“这就是大内一等侍卫?”

    “回大人的话,”一名清军俘虏头也不敢抬,讷讷道:“这位是巴图鲁博宾,头等侍卫兼吉林副都统,小的此次都是听博大人调遣。”

    军官“嗯”了一声,吩咐手下士兵将两个清军俘虏带出去。等人走后,军官等女护士缝合完伤口,又简单包扎后,便让其出去了。

    此时一个士兵提着个铁皮水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块毛巾,他看向军官问道:“林参谋,这管用吗?照俺说,就得上夹棍!以前俺看衙门里审犯人,一上夹棍什么都得招。”

    被称作“林参谋”的军官道:“叫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还夹棍,没看他腿都给打断了,你还不如拿把刀给他砍断了完事。”

    那士兵点头道:“好啊好啊,我去找把刀。”

    林参谋骂道:“滚蛋!赶紧把东西拿进来,大人那还等着消息呢。”

    昏迷中的巴图鲁博宾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可当他稍微清醒一些后,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随即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是有人在打自己的脸,于是博宾就醒了。

    身上的伤口还是很疼,不过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博宾睁开眼帘,就见一个没戴帽子的北海兵正坐在他跟前,他立即醒悟,刚才就是这个笑眯眯的混蛋在打自己。

    “反贼!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用你们的快枪打死我,羞辱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巴图鲁是吧?”这个林参谋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赵新身边,耳闻目染之下,把赵新说话的语气倒是学了个七八成。“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卫。你渴不渴?我倒点水给你喝?”

    还不等博宾说话,林卫一挥手,身后两名手下立刻上来,用几块木头将担架的一头高高垫起,巴鲁图头等侍卫顿时就成了头下脚上的倾斜状态。

    博宾被搞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愤怒的嚷道:“尔等要干什么?!放开老子!”

    很多年后,满族人博宾在苦叶岛服完了苦役,便带着从京城来找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坐船去了大海对面的那座大陆。他用服苦役时攒下的工钱和家里的一点积蓄,承包了一个小农场;养牛种地,一家人过的还算安稳。

    只不过博宾经常在凌晨从梦中惊醒,然后浑身大汗,接着就是摸着腿上的伤疤,呆坐到天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次偷袭小白山的失败,以及后来遇到的那个带着魔鬼笑容的军官。

    那一天的经历,让博宾终身难忘!

    时间回到1789年5月中旬的那个上午,小白山西麓的地字号堡垒经过北海军一上午接连三次的猛烈进攻,堡内的清军再也没了昨天拼死抵抗的勇气。到了中午时分,在得到了北海军不会杀降的保证后,守将带领余部,打着白旗出堡投降。

    到了下午三点,在遭受了猛烈的炮击后,驻守在退蛟河沿线的清军残部向西逃窜,先头部队继而攻克了退蛟站。距次西南面的七十里外,就是横亘在拉发河岸上的三万清军。

    至此,清廷历时三年修建,耗费银钱数百万、自称万难攻克的小白山防线自北海军发起攻击之日算起,仅用了四天就被彻底打穿。

    庆桂在得知消息后,面如死灰,久久不语。稍后,他便以五百人为单位,向退蛟河方向派出十几批人马,妄图在夜晚对北海军进行袭扰战。

    天擦黑的时候,对博宾进行了一下午拷问的林卫向赵新报告了审讯结果。从博宾交待的情况来看,清廷在西线部队安插的密探有好几个,然而博宾本人只认识珠尼色,其他四个连名字都不知道。

    林卫请示道:“大人,要不要把珠尼色抓起来?”

    赵新道:“先让人秘密监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你晚上继续审那个博宾......”

    林卫一听连忙道:“大人,还审?那厮已经被弄的大小便失禁了!问什么说什么,连他家在京城住哪条胡同,家里有多少口人,有多少存银都主动招了。”

    如果说林参谋早上那会还对赵新出的主意很感兴趣,这会他什么兴趣也没了。他没想到赵新教给他的办法竟然如此凶狠,外表看上去什么伤都没有,可是博宾那样彪悍的家伙连半天都没扛住,那厮所在的帐篷现在简直臭气熏天。

    赵新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心说多新鲜啊,另一时空里连反审讯专家都扛不住的手段,本时空一样没人扛的住。不过他现在很好奇,不知道粘竿处的密探们能扛多久。

    赵新随即同意了林卫的请求,只让他派人去监视珠尼色。之后等林卫走了,赵新又把负责通信队负责无人机的军官叫了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珠尼色在中午的时候,被转到了新的野战医院病房。他身上的伤原本就不少,后来护士拆开绷带一检查,发现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便又重新做了处理。

    而齐布喀岱借口去陪床,结果被告知野战医院因为有不少战俘伤员,现在闲人免进。到了晚上草草吃了两块压缩饼干算是晚饭,齐布喀岱又去了医院,这回倒是让进了。

    他现在有点着急,想找珠尼色拿个主意。偷袭虽然失败了,可齐布喀岱把他从哨兵身上搜刮来的步枪和夜视仪给埋起来了。毕竟清军方面对缴获北海军武器的赏格也挺高的,光是那把十连发的连珠枪,清廷开出的赏格就有二百两。要是能送到庆大帅那里......

    “不行。”侧卧在床上的珠尼色听了齐布喀岱的话,随即表示不同意。两人用鄂温克语嘀嘀咕咕,周围的几个伤员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

    虽然满语和鄂温克语都隶属于满--通古斯语族,但它们是不同语支的。比如女真语、满语和锡伯语属于满语支,而赫哲语、鄂温克语和鄂伦春语则属于通古斯语支。二者在某些词上是同源的,发音差不多,但有些则完全不同。

    珠尼色倒不是怕齐布喀岱抢功劳,而是想等伤好些一起走,毕竟他跟拉发河大营和庆桂那边可比对方要熟。

    再说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北海军的搜查一定很严,这时候带上东西走,危险性太高。

    “那东西埋土里烂不掉,可你轻举妄动就难说了。听我的,忍过这几天。”

    “可是万一吉林那边守不住怎么办?”

    珠尼色面带微笑,拍着对方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在安慰齐布喀岱一般。低声道:“守不住咱们就走长白山去盛京。不过这一次打吉林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可究竟是哪不对,也说不出来。”

    “情况怎么样?”赵新看到林卫一脸欣喜的走进来,直接就问。

    “大人,那个跟他一个村的齐布喀岱已经进去好一会了。每次护士进去的时候两人就停住不说,一走又开始嘀嘀咕咕。”

    “别急,没准儿还有呢。咱们现在的地盘太大,就跟个漏勺一样,想混进来办法很多。”

    赵新这回是真被满清给气着了,损失点物资倒没什么,可民工的死伤惨重让他无法接受。他打算顺藤摸瓜,看看北海镇到底有多少满清安插的坐探。

    中午的时候他已经给陈青松和王远方发了电报,让他们再派一批民工,同时再调两个营的兵力过来。所有人先坐车到宁古塔,再走驿道过来。营地里这么多死伤的人必须得接走,否则西线部队根本无法对拉发河的清军发起攻击。

    邓飞那边发来电报,北上的船队已经控制住了珲春河和图们江交汇处的河道。清军设在珲春的水营一开始还试图反击,可那些赶缯船哪是陆战营的对手,被用火箭弹打沉了十几条后,清军水营就再也不敢冒头了。

    眼下清军在水营码头上架设了十几门大炮,邓飞他们只要靠近就是一通乱轰。现在陆战营退到了图们江西岸前元铺以北扎营,那里已经是李朝的疆域,不过正好卡在两河交汇处。

    据邓飞说,李朝的反应还是挺快的,看来早有准备。陆战营刚把外围防御布设完,庆源府的兵马就来了。不过李朝的兵实在够烂,所以只是派人过来提出抗议,并没有实际行动。

    鲁寿山那边现在一切进展顺利,他们预计于明天中午抵达呼拉穆卡伦并发起攻击。至于久藏所部还在朝鄂多哩奔袭,先头连已经和侦察小队汇合,不过三团大部要到后天才能抵达。

    齐布喀岱从珠尼色那里出来后,就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他,可当他找机会四处观察时,却没有任何发现。这种感觉让他极不舒服,于是当潜伏在另一个村民工队的密探靠近打手势试图联系他时,齐布喀岱只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那密探立即会意,跟其他人闲聊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这些人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问题是空中一直跟着的无人机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反馈到了通信队的屏幕上;林卫目不转睛的盯着,搞的眼睛酸涩无比。

    陈青松接到赵新的电报后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等赵新回来后再说。毕竟无风捉影的事,万一说错了可就不好了。

    那天他和王远方谈了两个多小时,王远方对“那个人”散布流言的举动感到十分可笑,以赵新今天的地位,任何一个外来者都无法撼动。

    王远方说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赵总让我留守就是信得过我,要是连个家都看不住,以后也就别混了。

    不过陈青松却不这么看,否则他也不会深夜跑过去了。相比于在部队多年,退伍后也是一直人生不得意的王远方,曾经做过县级领导、在机关工作了小半辈子的陈青松来说,更离谱的事他都见过、听过。

    有些人属于“升米恩斗米仇”的,一下子获得了超出自己心理价位的东西,往往就会欲壑难填。那首叫《不知足》的打油诗怎么说来的?若要世人心里足, 除是南柯一梦兮。

    当皇帝多好啊,偌大的紫禁城、美轮美奂的圆明园,无数后宫佳丽只为一人,再加上又知道后世历史,说没有雄心勃勃都是假的。

    这跟自己那几个最早去熊岛的人不同,那会北海镇连影子都没有呢。大家都是不断的付出,才看着北海镇一点点成长起来的。赵新也没想做皇帝,他最常说的就是“称孤道寡没朋友”。

    尤其是陈青松,在另一个时空已经难以重返仕途的他,对北海镇爆发了全部的热情。自他主管民政以来,从农田建设到乡村组织架构,从流民安置到任用乡村干部,付出了太多的汗水和艰苦。而赵新所能给予的,除了一些物质上的享受,更多的则是尊重和信任;更别说要是赵新没把青荷从扬州拐回来,老陈同志现在还孤零零的呢。

    问题是这种事没有证据,陈青松还不能直接出手。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人会把手伸进治安警和军队。等他第二天又找了趟片兵卫聊了聊后,发现那人果然隔三差五就去治安警总署转悠一圈。

    陈青松无奈之下,只得找来了万造的老婆,让其注意一下市井中的流言,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告诉他。他其实一直隐约知道赵新手底下有个类似“XX群众”的组织,只是一直秉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

    人嘛,都得为自己安全考虑,很正常,可要是为了害人那就另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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