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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鸿雁 第一百九十章 新仇旧恨两难安(二)

    离开托托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屋内,鹿宁直奔床榻就躺了上去,摸着柔软的被子、温暖的被窝,她才稍稍松口气。

    可她闭着眼躺了许久,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脑中不断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幕幕:方才在山上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其功夫之高,远在她和托托之上,看来下次决不可再莽撞行事。

    原本她以为幕后黑手是马帮中人,应该很容易被查出来,可今日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却似乎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可她更担心的是,若今晚的黑衣人,仅仅是一个杀手,而真正的幕后之人,正藏匿在帮中为他通风报信。那这个局面就太可怕了!

    最让她惴惴不安、百般纠结的就是:为何整件事情,会和翊王的铁矿有关?

    那个黑衣人和铁矿有什么关系?马帮和铁矿又有什么利益往来?

    灵州知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翊王是否早就觉察出此事,才想将铁矿送给自己?

    ……

    这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有太多太多的谜团,让她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鹿宁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艳阳高升。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屋来,映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她坐起身来,抻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推门离开,准备去探望叶青峰的伤势。

    走出屋去,径自来到叶青峰的门前。

    鹿宁抬手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问道:“青峰、兄长,你们起来了吗?”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句轻柔的“请进”。

    鹿宁推门而入,见叶青峰正在屋中打坐调养。经过一夜休整之后,他现在虽然还是面无血色,可看上去却比昨天要精神一些。

    托托四仰八叉的躺在叶青峰的床上,鼾声震天响。

    鹿宁走过去推了推托托,轻声问道:“兄长还没起吗?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被兄长的鼾声吵醒的?”

    叶青峰微笑道:“少帮主多虑了,兄长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守在我身旁。看我起床后,他才睡的。”

    鹿宁会心一笑,拿过锦被盖在托托身上,又放下了两侧的帷幔。

    她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叶青峰:“瞧你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看来伤势没有加重。”

    叶青峰立刻接过茶,红着脸局促道:“劳烦少帮主惦记,区区小伤,算不得什么!”

    鹿宁轻轻一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怅然道:“你没事就好,是我连累了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难辞其咎,无颜面对你父母了!”

    叶青峰回想起昨日之事,忍不住问道:“昨晚的那个刺客到底是谁?少帮主又怎么会那么晚去那里呢?”

    鹿宁并没有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道:“青峰,昨晚我出门时,并没有发现院中有人。这一路上,也没感觉到被人跟踪,你究竟是怎么到凤鸣山的,又是何时到的?”

    叶青峰连忙一拱手,恭敬地说道:“少帮主,你昨晚离开时,经过我的窗前,我瞧见你穿着夜行衣匆匆离去,想着你可能去查案,我便跟上去了。”

    鹿宁从怀中拿出昨晚的字条,放在他手上:“其实我昨天是受邀前去的,明知此一去肯定会有风险,但我想会一会这个人!你可认得这纸条上的字迹?”

    叶青峰打开字条,登时脸色大变:“此人故意将字写成这样,显然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可奇怪的是,铁矿的事情,是我刚刚和你提及,为何此人知道了?”

    鹿宁审视着叶青峰,眼泛忧色:“昨晚虽然凶险万分,却证实了两件事:第一,那伤害叶伯伯和你的刺客,不是马帮兄弟;其二,这院子里有奸细,在时时刻刻盯着我,而且应该不止一人!”

    叶青峰皱起眉头,脸色有些焦急:“那该如何是好?如果有人紧盯着你,岂不是寸步难行,事事都会被他们抢先破坏?”

    鹿宁放下茶杯,托着腮说道:“的确如此,看来这查看铁矿的事,要缓一缓才行了,起码得找个适当的契机,来个突然袭击,让他们来不及筹备才行。”

    叶青峰沉吟着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这个奸细真是太可恶了!险些害死人命!”

    鹿宁看着叶青峰,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青峰,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别参与了为好……”

    叶青峰一怔,立时星眸带怒,急切道:“为何?莫非少帮主是嫌弃青峰无一不精、碍手碍脚?还是您怕我通风报信给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鹿宁垂下眼睑,不忍地说道:“不管这奸细是谁,都与你在这个院子中,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让你亲手抓出此人,我总是于心不忍。而且,你如今已经因此事受伤了,若真再有个闪失,我无法向你的父母交代!”

    叶青峰忽然单膝跪下,拱手道:“少帮主!青峰自从知道你要捉内奸起,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人,若此人伤害了马帮的利益,青峰也绝不姑息。请少帮主放心!习武之人,打打杀杀中难免受伤,想必这一点我父母都清楚。他们是不会怪罪您的!”

    鹿宁看着他目光炯炯、言之凿凿,又叹了口气:“那如果……这奸细是你的父母呢,你又待如何?”

    叶青峰猛地怔住,低头思忖许久,才抱拳拱手:“既然家父家母都拿着马帮的工钱,在给马帮办事,他们犯了错理应由帮主、少帮主插板,青峰绝不会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而包庇纵容!”

    “好吧,这件事情就先这样。”鹿宁长叹一声,又叮咛道:“你好好休息,养好伤后咱们再调查此事!”说罢,便起身离开。

    *

    院中的梧桐叶,在秋风里沙沙作响。

    胡七厢房中,春风一度的男女到了天明,却还没从梦中醒来

    窗外陡然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一匹赤色的小马驹,撞开马棚的院门,发了疯地冲出门。慌不择路下,竟冲进院子里。

    小马驹似乎是受了惊,一路上四下乱窜,撞翻了院中许多东西,惹得一阵乒乓作响、甚是忙乱。

    它身后紧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皮肤粗-黑、满脸青髯的汉子,正是喂马的牛甲。

    眼看着小马驹,莽莽撞撞地要冲入一个厢房中,牛甲大惊失色,立刻紧跑了几步,猛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马脖子。

    随即,他温柔地抚摸着小马驹的脑袋,在它耳边轻声安抚了几句。小马驹似乎听懂人语般,低低地嘶鸣了几声,便渐渐安静下来。

    牛甲警惕地四下环顾,见无人走出来责骂,才长长吁了口气。他生怕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惊扰了院中,正在休息的贵人们。那样,自己则会饭碗不保。

    见小马驹的情绪已稳定下来,牛甲便小心翼翼地将其往马棚赶去。

    恰在此时,他身旁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略见肥胖、衣衫不整的老头,心满意足地迈出门来。

    他见到门口茫然无措、胆战心惊的牛甲,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厉声问道:“牛甲,这院子也是你能随意进来的地方吗?刚才你在干什么呢?”

    牛甲看到来者,竟是马帮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由得暗暗叫苦:还真是倒霉!就在他要离开时,竟好巧不巧被云长老抓个正着,看来自己要饭碗不保!

    他慌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般,哆哆嗦嗦地说道:“长老别生气,马驹子刚才惊了,冲撞到院子来了,俺是进来抓它的!您千万别赶我走,俺啥都没看见啊!”

    他不知道,只是无心的一句话,竟为自己惹来祸端!

    云长老见他此时心虚的样子,立时眯起眼,质问道:“牛甲,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牛甲双手发抖,颤声答道:“就……就在刚刚。”

    云长老脸色一沉,低声音问道:“你方才路过这门口时,可有听见什么?”

    牛甲不由得慌了手脚,连连摇头,却不敢答话。

    此时,他已被云长老身上迫人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让云长老放过自己,保住这碗饭而已。

    云长老捻须斟酌片刻,冷哼一声:“牛甲,你想要活命,就要记住:今天早上你没进过这个院子,也没看到过我。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要这么回答,明白吗?”

    牛甲立刻俯身便拜,磕头如捣蒜:“长老在上,俺方才真的啥也没看到,啥也不知道!求云长老饶俺一命!”

    云长老也不敢多做停留,便不再多说,拂袖而去。

    见云长老走远,牛甲跪在地上缓了缓神,才慢慢站起身子。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顿觉一股凉意直奔脑门儿。

    长叹一声,牛甲轻轻拍了拍小马驹的屁股,立刻赶着它往院外走去。

    恰在此时,身后的房门却再次被打开。牛甲听到动静,全身一震,猛地转身回头望去。

    其实,他不该回头的。

    因为这次他看到的,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怒气腾腾的马蕙兰,正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来。

    牛甲见到马蕙兰这般模样,又想起方才,云长老的样子,想着二人从一个房里走出来,这其中各种缘由不用细想,便心下了然。

    他彻底慌了,如石头般杵在那里,动也动不了一下。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口中不住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可真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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