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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鸿雁 第八百一十六章 何妨天上只黄昏(二)

    ——送行——

    营帐上的天空是青白色的,日头被雨后的残云深藏起来,一丝光线都没有。阴郁的气息,在营中每个角落来回徘徊,连夹缝中生存的野草,也在垂头叹息。

    营帐的大门打开,白衣如雪的女子,带领着一队士兵,抬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奢华棺材,一步一步神情肃穆地,走向门内等候着的亲人,和昔日的爱人。

    一别三年,昔日的恋人再见面时,一个是北渝天子,另一个却成了南诏皇后。这让人感叹命运的无常外,也觉得颇为讽刺!

    她静静的、深深地看着他,难掩心中的惊喜,却发现眼中酸涩:

    如今他黄袍加身,周身笼罩着不怒自威的霸气,锐利的眸光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却早已不是初识时,那位儒雅谦恭,让人如沐春风的王爷了。

    可他的容颜依旧,就连最无情的时间,似乎都格外的爱惜他。

    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翩翩一福身,隐忍的声音依旧在发抖:

    「妾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习惯性的称呼,放在此时,却是多么不合时宜。他想伸手扶起她,却又尴尬地收回了手。稳了稳心神,才轻声问道:

    「是诏帝命你送回将军的尸身?」

    鹿宁垂眸而立,不敢去看他,生怕一个眼神,就将自己的真情出卖。只淡淡道:「皇上说……老将军一生英勇无敌,应该送回家乡得以厚葬,所以才命妾身将老将军送回……」

    看着她淡漠而疏离的模样,想起她写下的那篇《诀别书》,他心里酸到发苦,喉结微微颤动:「时间紧迫,朕命人布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如果你不嫌弃,就将老将军放进去吧……」

    「多谢皇上。」鹿宁垂眸福身,领着护送队伍,跟在他身后缓缓前行。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灵堂,三尺桌上放着一个牌位,上写着「神鬼将军之牌位」。堂中仅有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安静地躺在那里。

    叶青峰带着朵颜三卫,迈着沉重的步子,踉跄走进门去。羽枫瑾一身素服,端立在棺材旁,容色冷峻地看着他们。

    众人一眼看到正中间的棺材,霎时泪如雨下。

    叶青峰缓缓跪下,向羽枫瑾磕了一个头,哽咽道:

    「皇上,我想见父亲最后一眼……」

    羽枫瑾微微颔首,命人将棺材重新打开。

    叶青峰一步一步,脚步虚浮的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看向棺椁内安详入睡的人,心头猛地一震,紧紧捂着嘴,全身止不住发抖,泪水霎时如泉涌。

    其他人也缓步挪过来,目不忍视地看向棺椁:

    高大威猛、雄壮挺拔的老将军,此刻正面目安详的躺在里面。他战袍上的血迹虽然已被擦拭过,却还是斑驳可见。

    破碎的战袍上,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洞,那里曾是羽箭和钢刀刺入他身体后,留下的创口。如今那些凶器不在了,可伤口却依然清晰。

    他满头银丝被梳得妥帖整齐,唯有眼睛上,蒙着一条洁白的丝帕。叶青峰想要伸手去摘掉,却被羽枫瑾一把按住,向他摇了摇头,咬牙道:

    「老将军被人射中了眼睛,想必虽然将箭拔出来,可他容貌已残。你还是不要看了,看了会更难过,而且老将军也不想被人看到,他如今这般模样!」

    叶青峰的手无力垂下,随后双膝一软,便趴在棺椁上,放声痛哭起来。

    朵颜三卫围着棺材齐齐跪下,平日里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中行走的铁汉们,此时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儿,全身抽动得几欲晕厥,失声哀嚎道:

    「老将军,你常说一个将士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上

    !如今,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可你却丢下了我们这帮兄弟!没有了你鬼力赤,也不会再有朵颜三卫!你一代战无不胜的名将,说好下半辈子再不上战场,要带着兄弟们挣钱享福、吃喝玩乐……如今,你的兄弟们都在啊,你怎么狠心自己先走了……」

    灵堂内传来的阵阵哀嚎,让路过的士兵,也忍不住悲戚起来,就连偶然路过的飞鸟,也不由得停下脚来,在枝头低低地悲鸣。

    看着泣不成声的兄弟们,鹿宁再也忍耐不住,便疾步匆匆的走出灵堂,站在萧瑟的晚风中,大张着嘴粗喘着气。

    里面的气氛压得她要崩溃,再多呆一刻,她就会忍不住冲过去,和他们一起抱头痛哭。可她现在不能放纵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忽然间,一阵暖意传来,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鹿宁蓦地回眸,撞进羽枫瑾深邃的眼眸,那里溢出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柔。

    「怎么出来了?许久不见,不和他们说说话吗?」

    鹿宁心中一动,却抓着披风后退了一步,垂眸轻声道: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刻意的疏远,让羽枫瑾心中一痛。不敢勉强亲近,只能轻叹道:

    「朕明白。你放心,将军的尸身一定会平安送回家乡,得到最隆重的厚葬。」

    鹿宁微微福身,轻声说道:「谢陛下隆恩浩荡!不知能否请陛下借一步说话,妾身有紧急的事要说。」

    「求之不得。」羽枫瑾唇角牵起笑意,眸内,更有一抹欣喜浮过。

    灵堂内的哭声还未停止,二人也不再停留,便一前一后的走向中军大帐。

    大帐内烛火明亮,十分温暖,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酒香,鹿宁敢迈进营帐,就一脚踩到了地上凌乱的碎片。

    看来,羽枫瑾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却惊涛骇浪,担心扰乱军心,便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独饮闷酒消愁。

    「让你瞧见这里有些凌乱,还真是难为情。」羽枫瑾径自走到桌旁,斟了一杯酒递给她,柔声道:「喝点酒暖暖身子,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罢。」

    鹿宁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酒盏,无意碰到他的手。

    他的手那么冷,冷入她的心,让鹿宁心头一颤,好久好久不曾,这样和他亲近。虽然只有一瞬,却让她枯死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连忙喝了一口酒掩饰脸红,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听闻北渝这场战役败北,不知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羽枫瑾微微一怔,竟开始警惕起来。他深深盯着鹿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只冷笑道:「皇后是在关心朕,还是在替燕西华来打探?」

    鹿宁眉眼一寒,窘迫得低下头去,脸上灼烧得通红。

    「皇后」这个称号对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而他的态度,也恰好告诉自己,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了。

    鹿宁扯起嘴角,苦笑道:「我是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皇上早就知道,又何必刻意羞辱。我只是担心,日后会不会来护送,更多亲人的尸体。」

    恬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羽枫瑾深深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只缓缓转过身去,斟了一杯酒,就着唇一饮而尽。他知道不该怀疑她,却还是没有止住,心中横亘不去的那一丝猜忌。

    鹿宁闭了闭眼,掩盖眸中那缕失落和惆怅,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褪下自己的外衫,然后是自己的中衣,一件件衣衫飘落在地上。

    羽枫瑾久久未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来,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衣衫一件件脱落,只留下了一件玫红色肚兜,紧紧贴着她丰

    满白嫩的***。

    「你在做什么?」他不由得喉头一紧,眼中却显现拒绝的神色。

    鹿宁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眼中昭然可见的鄙夷,拿起贴身的亵衣,整齐的平铺在桌上,淡淡道:

    「这是南诏的地图,还有燕西华的战略部署,也都在上面了,想必一定对你有帮助!」

    话说完,她背过身去,又旁若无人的一件件穿上衣服。

    羽枫瑾神情大震,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他走到桌前,看着亵衣内里,被仔细勾勒出的地图,和详细标注的布防,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他紧紧盯着地图,脱口问道:「这地图是怎么来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鹿宁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不由得气哽于喉、怒上心头,却撑笑道:

    「皇上放心,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北渝一旦失败,我的亲朋好友都将面对灭顶之灾。这是我一点点偷画出来的,燕西华并不知道。

    不过,信不信完全由你。如果你觉得,我不可信,往日的情分都是虚假的,那我便带它回去,从此不会再打搅你!」

    羽枫瑾蓦地回眸,看到鹿宁坚定而决绝的眼神,听着她说的一字一句,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忍不住问道:

    「你这样做,就不怕燕西华责怪吗?南诏一旦失败,他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鹿宁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该说的、该做的已了,我该回去了……」

    说罢,她缓缓行个礼,便举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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