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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入魔

    一枚铁针激射而来,刺破黑暗,精准地扎入蛊身童子的后背。

    隐匿之法被破,蛊身童子怪叫着跌回雨中。

    他小和尚的模样也难以维持,皮肤崩溃般起伏着,露出了一块块纠缠蠕动的血肉,他开裂的眉心里,也凸出了一颗湿腻腻的重瞳眼珠。

    “明炼心蛊!”

    蛊身童子怒喝一声,身躯血肉如浆爆开。

    腥浊不堪的雨水里,轰然一声飞出了几十只长着凶怖口器的鬼面甲虫。

    苏真即便极力克制,血液依旧忍不住燃烧了起来。

    三年之前,鬼面甲虫从沙尘中飞出,抱着他的脸升向天空,这一幕是他永远的恐惧,在无数个午夜时将他惊醒,烧得他四肢发抖,冷汗淋漓。

    如今,他终于又见到了这些虫子。

    噩梦劈面而来,呼啸着要将他吞没。

    下一瞬间。

    六道白光亮起,这宛若地狱来使一般的巨虫,竟被齐齐切断,坠入泥泞之中!

    苏真毫发无损的站在雨水中,衣裳猎猎翻飞。

    他的身后。

    六只手掌同时浮现,六柄铁刀同时出鞘,明亮的雷光将鲜花般排开的刀刃照得耀若熔金!

    苏真再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六柄刀斩落之时,他低吼般的声音亦摧金裂石,压得暴雨寂然:

    “蛊身童子,你的命我买下了,他年轮回海历劫归来,记得再来我刀下赎命!”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刀光亦来自四面八方。

    象征恐惧的蛊身童立在中央,反倒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这样的恐惧。

    第一次是三年前。

    那时陆绮俏生生地立于莲花之上,将师父善慈打得神魂俱灭。

    暴涨的恐惧反倒点燃他的怒火,蛊身童子发出妖异的尖叫,他的后背裂开,几条绦虫一样的怪物从他骨头里钻出来。

    绦虫吸饱了雨中的电气,发出明黄亮光,翻卷着身子缠向六柄钢刀。

    他同时盘膝掐诀,胸腹处如有大门洞开,成千上万只黑色毒虫一窝蜂涌出,朝着苏真攻去。

    这声势浩大的攻击却是强弩之末,几乎瞬间,它的雷电绦虫被斩成千截,漫天毒虫连同他巢穴般的腹部被捅了个对穿。

    蛊身童爆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想要将腕上的十二颗蛊珠打出,一摸手腕,却是空空荡荡。

    “你在找这个吗?”

    苏真的发问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湿腻的手数着脊椎骨往上爬。

    蛊身童几十只眼睛齐齐向左看去。

    左侧有只雪白的手,正抓着一串朱红玉润的佛珠。

    蛊身童张开一口尖牙,就要去咬这只手,这手倏然将佛串抛走,五指弯曲摁住了蛊身童的脸。

    蛊身童心中一狠,竟是张开嘴直接啃咬这只手,他要将它吞噬殆尽,他要看看,这个男人用的妖异法术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将这柔韧雪白的手咬住,撕破它的皮肤,嚼碎它的骨头,将其整个咽了下去。

    接着,蛊身童身上的所有瞳孔一同缩张。

    童双露分外好奇,问:“你在手上淬毒了?”

    苏真没有下毒。

    蛊身童的惊惧来源于他所得到的真相。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食书蛊错了?不!食书蛊绝不会错……”

    蛊身童子喃喃不休,身上的眼睛神采各异,他怀揣着恐惧道:“老匠所……这原来是裁——啊——”

    他的话被一柄刀斩断。

    苏真握着刀从他的嘴巴捅入,绞碎舌头,贯通颅骨,又从后脑刺出!

    “裁?裁什么?”童双露倒是希望蛊身童子能说完,“这手莫不是老匠所的裁缝所打造的?不对……若只是这样,这妖物怎可能如此惊恐?”

    蛊身童子嘴巴被贯穿,却艰难地咧出了一个笑容。

    他为什么笑?

    苏真的身后,忽地腾起一道危险的气息。

    最初被斩落的青狼尸体动了动。

    早已冰冷的血肉里,两条通体纯黑的蛊虫蟋蟀般跃起,朝着童双露、席饮烟与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这是蛊身童子蓄谋已久的杀招!

    童双露的反应也很快,她飞出匕首,将这黑虫刺死半空。

    席饮烟的狐扇也已出手,火风卷出,险之又险地将黑虫拦在了腕前。

    可这两虫蛊都是虚招,大雨浇洗的泥泞中,最后一条黑蛊已悄无声息地穿过两位女子,扑向了打坐炼丹的老道人。

    她们反应过来时,蛊虫已扎在了老道人的太阳穴上。

    席饮烟心脏停了半拍。

    已入定四天的老道人陡然睁眼独眼。

    已瞎的眼睛里,流淌出一道红色的蜿蜒血泪。

    他颤抖着嘴唇,竭力挤出三个字:“杀了我——”

    席饮烟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父亲修的是两极归一的炼丹之术,他以剧毒的身躯升起鼎炉,以至强之毒炼制至灵之丹。这微妙的平稳被蛊虫打破,体内的数千种毒也被一同引爆,鼎炉内毒火倒流,要将这仙丹变为魔丹!

    仙丹功亏一篑,老道人像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他最后能做的,只是让女儿将自己杀死,防止魔丹出世!

    席饮烟又怎能下得去手?

    绝望之际,苏真出现在了老道人面前,双指戳入他的心窝,为他压制魔气。

    蛊身童子脑袋已被斩开,他在喉咙口裂了张新嘴,发泄满心的怨怒:“这是万毒蛊,它由三十种至毒之物所炼,又吸了三百个大奸大恶之人的脑髓,无人能解,你既要我死,我也要你们陪葬。”

    他犹不解气,继续对苏真说:“我的确不是你对手,但我已不必动手,只要将你太巫身的身份公之于众,天底下的人都会来抓你,你逃无可逃了!”

    蛊身童子实在无法理解,老匠所裁缝一脉的手段怎会出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如此不可理解之事,只能归因于太巫身!

    “太巫身?!”

    童双露也大吃一惊,她知道,如果蛊身童子所言非虚,那苏真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苏真还怎么帮她集齐性灵经残卷?

    “你全力给他医治,我去杀了这毒物!”

    童双露双臂一展,鹰隼一样掠向蛊身童子,两柄短刃在掌心飞舞,划出螺旋形的寒光。

    苏真无心去看身后战局。

    药典与魔丹虎豹一样相互撕咬,瞬息间爪牙见红,鲜血淋漓。

    为了支撑药典运转,他的身躯内的法力已像煮沸的开水。摇摇欲坠的辟水诀恰被狂风扯去,泼天暴雨浇在他的身上,发出淬铁板的嘶嘶之声,浓雾涨起,吞没了仙丹最后一点奇光。

    药典与毒丹的气势节节攀高,转眼间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雷声在云中滚动,风雨之疾似要将吹倾千山。

    浓雾终于被这道劲风吹开。

    精疲力尽的苏真单膝跪地,左臂扶着老道人的身体,右臂蜷曲在胸,手掌像是紧握着什么。

    道人已经死去,身体像一根冷掉的槁木,七窍兀自腾着白烟。

    片刻后。

    苏真缓缓转身,对着席饮烟摊开手掌。

    掌心是一枚浑圆仙丹。

    仙丹的表面灵气流淌,只是灵气一半璀璨纯净,另一半却是污浊如泥,两股力量相斥相融,又达成了另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其中一股力量会彻底吞掉另一股力量。”

    苏真将这颗亦仙亦魔的丹交到了席饮烟手中,叹气道:“老先生已然仙去,望席姑娘节哀。”

    席饮烟捧着仙丹,泪流满面,她跪在泥地里,道:“父亲一生献于丹道,今日殉道而死,何哀之有,我们父女感公子大德,他日此丹若成魔丹,我便亲手将它毁去,此丹若成仙丹,我就将它赠于公子!”

    苏真没说什么,但他一双清明的眼眸里,竟流动起了赤黑色的细芒。

    “你将这丹收好!”苏真咬牙道。

    席饮烟连忙照做。

    这一幕被蛊身童子看在眼里。

    ‘他虽然很强,却也没有真正迈入一流高手之列,凭什么能压下我的万毒蛊?这神异手段究竟从而何来?’蛊身童子心中一万个困惑。

    最令他不解的是,他总觉得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可是,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就绝不可能忘记。

    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未知带来的恐惧撕碎了他最后一丝斗志。

    蛊身童子身上裂开了十二张嘴。

    十二张嘴同时诵咒。

    妖异如婴儿啼哭的咒声里,蛊身童子裂为十二个分身,往不同的方向逃窜。

    “此乃身外蛊!只要身外化身尚有一个存活,我就能重修大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道法能不能同时杀我十二次!”

    蛊身童子的十二分身齐齐大笑,笑声在暴雨中回荡,仿佛地狱传来的丧歌。

    童双露看着满天妖影,一时无措。

    她纵有一身法力,又怎么可能同时擒拿十二个诡计多端的蛊身童?

    正当这时,苏真的声音如尖锥刺破她的迷思:“别被他骗了,真身只有一个!”

    童双露顷刻醒悟。

    接着,她想也未想,立刻向跑的最快那个追去。

    蛊身童子诡计被破,暗暗叫苦,他蓦地回头,额头的第三只眼重瞳相叠、绽放凶光:“大厄悲苦菩萨!请旨降神!”

    不安的氛围在黑暗中飘散,童双露心中一阵悸动。

    她隐隐有种预感:只要被这只魔眼注视,厄运就会纠缠不散。

    可别人想注视你,你又怎能逃避?

    童双露雪白的后背上,妖艳的画卷像是嗅到猎物的蛇,鲜活地舞动起来。

    少女的双眸里迸射出幽艳绚烂的光芒,蛊身童子的厄眸被这魔瞳一映,竟悉数折返,反噬到童子自己体内。

    “魔女欲染?”蛊身童子骇然道:“她怎么会在你身上?”

    童双露没有回答他。

    他也一生也无法再知道答案。

    厄运的反噬来了。

    蛊身童子原本还想着要逃遁入水,借助化形蛊与湖水融为一体,以此脱逃。

    还没等他逃到水边。

    前面的地面一阵摇颤。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头身长五六丈、形若蛞蝓的巨物迎面而来,张开扁扁的嘴巴,一口将他吃了进去。

    蛊身童子绝不会想到,一生养蛊的他,最后竟会变成另一只蛊虫的食物。

    这大蛞蝓似乎也是嗅到了仙丹之气来的,它一路横冲猛撞,所触之处,坚硬的山岩也被身体分泌的黏液腐蚀得柔软。

    无人知晓,这怪物是本就途径此地,还是被蛊身童子的厄运招来的。

    童双露飞刃射出,刺入它的脑袋,可它对疼痛没有知觉,继续朝着这边冲过来,臃肿的身躯挤满了整条山道。

    她的法术打在怪物身上,将它的表皮炸得焦烂,可这焦烂表皮又飞快脱落,生出光洁的新鲜血肉。

    “这是什么东西?它不像是妖,倒像是人为炼制的怪物……”

    童双露又抽出一柄长长的刺刀,在怪物靠近时凌空跃起,精准落到它的头上。她举起细长的刀,捅向它绿豆大小的眼睛。

    刀未落下,这蛞蝓的背部突然长出了许多只雪白修长的手臂,抓向她的身子。

    童双露未料到有这变故,反应过来时脚踝已被擒住,所幸苏真及时赶到,鹰一样从她头顶掠过,手抓住她的后领,将她猛地提起。

    她虽脱困,那双遍布机关的心爱靴子却留在了怪物背上,她眼睁睁看着怪物用手将这靴子揉塞到了它黏腻的身体里。

    童双露裸着白玉般的小脚立在泥泞里,咬牙切齿道:“真恶心。”

    苏真已拦在她面前,道:“你去照顾席姑娘,找个地方避好,我来对付这妖物。”

    童双露点点头,道:“你小心。”

    她自认不是关心他人安危的人,便忙不迭补了句:“你要死了,席饮烟准伤心。”

    话音未落,苏真已跃向了那形如蛞蝓的妖物,素来平静的眼睛里,已泛起数十缕猩红魔息。

    他为了弹压仙丹内的魔气,不可避免遭了反噬。

    童双露曾说魔没有正邪之分,苏真并未质疑,如今魔念侵心,他才切身体悟到它的可怕,如果任这魔念肆虐,一切的后天道德都会被击穿殆尽。

    他会随心所欲地杀人,会在任何女人身上发泄自己兽欲,甚至只为一点微渺的证道希望,就可以杀父母妻儿而无任何罪疚!

    这便是魔。

    魔念一动,便是缰绳扯断,不可回头!

    方才他看向童双露湿衣紧裹的身体时,一股本该被道心降伏的阴暗欲念竟不受控制地占据了他的心神,野火般越烧越旺。

    他一刻也不敢逗留,立即扑向那凶猛而来的怪物,用杀念来压制欲念。

    童双露在担心苏真的安危,可苏真却只担心,这妖物太过弱小,不够释放他躁动的杀意。

    风雨晦暝,雷电交加。

    灰暗昏黄的天地间,雨势与苏真的心达成了某种玄妙的平衡。

    他跃到妖物的身躯上。

    长空一个霹雳,将雨势推到了新的高峰。

    水漫雾涨,雨幕隔绝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人可以肆意放出心笼中的野兽!

    童双露看不清战局,只听到怪物的鸣叫与男人的嘶吼,她从未听过苏真这样的嘶吼,心也忍不住一阵战栗。

    她也并未逗留,转而去看席饮烟。

    席饮烟抱着父亲的遗骨,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关切地问:“恩公呢?”

    不知为何,童双露无端生出一股恼意,她冷冷道:“他没那么容易死,你不如多关心你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先跟我走!”童双露说。

    妖物们还在源源不断赶来,此地不宜久留。

    这几句话的功夫,苏真与那妖物都已不见踪影,只有雨水不断冲刷着蛞蝓身躯留下的腐蚀黏液。

    童双露没有循着这痕迹去追,而是带着席饮烟跳入了波浪滔滔的水中,冰凉的河水可以洗去她们身上的气息,阻绝其余妖物的追击。

    相比外面的嘈杂,水下的世界显得尤为静谧。

    河水灌入她们的衣裳,浸洗着本就冰冷的身体。

    血污泥浊被水流涤荡。

    她们的喜怒哀惧也在这水中起伏跌宕,一会儿是水面幽亮的银光,一会儿是水底幽冷的暗影。

    过了许久。

    两位女子在河岸边浮出了脑袋。

    席饮烟正要上岸,童双露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沉,重又浸回水中。

    她很快明白了原因。

    ——有人来了!

    偶然的电光照亮了空中的雨线,也照亮了出现在道路上的身影。

    女子端庄静美的身影。

    道路泥泞,她的白靴却没有半个泥点。

    风急雨骤,她的青裙也没有任何水迹。

    “两位既不是妖,又何必躲藏?出来一见吧。”女子温柔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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